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備婚事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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備婚事(四)

“院子該動工的地方, 還有所需的磚瓦土石,我都列在這張紙上了。娘,麻煩您快些找匠人來做這些活計,我自己親自盯著人做工。至於紗幔等物, 便要勞煩大嫂為我多找幾家布行瞧些樣式, 顏色多要青, 花色簡單的覆雜的, 最好都拿來給我和曦珠挑選。”

“還有方才我與曦珠去庫房瞧過了, 看中幾樣家具, 也要著人搬運……”

衛陵邊說,邊將另外一張看管庫房的管事嬤嬤, 所寫的批條, 遞給了母親。

那些家具都是用上好的幾百年木料裁成, 最好的工匠雕花, 價值不菲。縱使管事嬤嬤知曉三爺婚事在即,也不敢輕動, 還是先來請示掌管中饋的國公夫人。

楊毓接過兩張紙,皆看了一遍,笑道:“知道了, 明日我便讓人搬去你屋裏。”

董純禮順著婆母的話, 也含笑答應道:“三弟不必與我客氣,我這幾日就去給你和曦珠看紗幔, 倘若還有其他事, 我和你大哥能幫得上忙, 你盡管開口就是。”

三弟對三弟妹如此好, 細致到方方面面,尋常男人哪裏會註意到這些?

這點倒與丈夫有些如出一轍。

丈夫回京後, 夜裏躺床上,還與她笑說起在北疆時,三弟第一次送家信回京,那副急哄哄的模樣。

又叮囑她,三弟和三弟妹成婚,哪裏需要幫忙,他們夫妻兩個都要盡力而為。

衛陵聞言,起身行了個禮,笑說:“這個把月,我與曦珠的婚事,怕要勞動大嫂許多,先在此謝過。等後邊,我定補上謝禮。”

一番來往推脫,董純禮瞧出三弟還有話要與婆母說,便先行告辭離去。

等屋裏只剩母子兩人,沒有那些彎繞的話,衛陵將圓凳拉地朝母親更近些,徑直問道:“娘,我先前與你說過,將我名下的產業賬本收攏整齊,可都齊全了?”

楊毓和丈夫共生育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,都是從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孩子,只長子承襲爵位,其他不會厚此薄彼。

這幾十年積累下的家業,不管是田產莊園,還是鋪子金銀,除去劃至中饋的一部分,其餘都早分成四份。

長子衛遠和次子衛度的,都在他們娶妻後交了出去。

現衛度尚未迎娶郭華音做繼妻,二房的產業賬本還在她手裏管著,等後邊郭華音進門,再瞧要不要交出去,亦或是等衛錦衛若兩個孩子長大,再做決定。

小女兒衛虞尚未出嫁,不著急這個事。

倒是小兒子,不管事近二十年,甫一要成婚,就要她收攏清楚賬面,將清單列出來。

楊毓連日忙碌,總算是整理好,將制成一本小冊子的清單遞了過去。

衛陵接過來,低頭一頁頁地翻看。

他熟悉這上面的每一份產業,皆因前世這些中的將近八成,都被他賣出,換得軍餉鎮壓軍營嘩變。

看完後,他擡頭道:“娘,到時都把這些全放到聘禮中去,曦珠帶來的那些,岳父岳母給她的嫁妝一分都不要動。至於賬本先放娘這裏,等成婚第二日的早時敬茶,您再交給她。”

沒見哪家娶妻,會是如此。

楊毓回想從前逼著小兒子娶妻,那副逃命的樣子,與當今截然不同,不免感慨笑問:“你這意思,是要連同曦珠的嫁妝一起出了?”

大戶人家娶妻嫁人,哪裏能真的沒有嫁妝?明面上的樣子是要做全的。

衛陵頷首,淡笑道:“我的就是她的,有什麽分別。”

只要他有的,他都會給她。

他甚至覺得現今,給她的太少,等以後,他會給她更多。

*

八月十五,皓月當空,桂花香氣蔓延整個園子,如米粒大小的嫩黃花朵,墜在濃密的枝葉裏。

衛家眾人又聚在一起過了中秋。

不過半月,桂花雕謝,零落一地。

破空苑圍墻的鴛鴦瓦全都重新蓋好,哪處磚石有破,也都拆下裝新。便連房梁上也著人上去,掉漆的柱子重刷,門窗都敞開,日夜被風吹透去味。

原先屋裏的家具都重排,再將新家具安置進去,接著小到幾上的花瓶和香爐擺件,衛陵都拉著曦珠來瞧,要擺在哪裏合適。

又忙不疊地與曦珠一起,把她那些鮮亮的衣裙先放進櫃裏,都是些暫時穿不上的。

不用青墜和蓉娘,更不用其他人,就兩個人來弄。

但奈何那些衣裙太多,曦珠收拾地累了,坐在大紅酸枝的拔步床上歇息,望著他精神奕奕地,還在往櫃裏掛條粉霞的水仙裙,沒忍住抿嘴笑道:“讓青墜過來幫著弄吧。”

若非他會疊裙整衣,她不會讓他動自己的衣裳。

衛陵俯身,從衣箱裏再拿出件玫瑰紅的妝花小襖,回頭挑眉道:“不用,你坐著歇息,我給你弄。”

他樂意給她做這些事。

他領職從三品的指揮僉事,本要往軍督局上職,但如今沒什麽事做,隔兩日去一次,其餘時候,都閑得與曦珠待在一處。

連午膳和晚膳都一起用,不是他去春月庭,就是他去找曦珠,牽著人的手來破空苑。

衛曠做爹的,看兒子打了勝仗回京,不帶休息地為成婚忙裏忙外,便將他的差事先暫攬至手裏,等忙過這陣子再提。

他的眼睛愈發不好,便希冀這場婚事辦地大家都順心,高高興興鬧一鬧。

即便皇帝得知,也降罪不了。

翌日,是九月初一。

衛家闔府上下,簡單擺了一桌精致菜肴,給曦珠過了十七生辰。各人送禮。

整個九月,還有諸多婚事的瑣碎細處,需再三合驗。

衛陵都一一過目,確保沒一處缺漏出錯。

及至十月初二,衛陵陪同曦珠,再往法興寺祭拜岳父岳母,捐銀寺廟,連做了三日的法事。

等從寺裏回來,歇息一日後,衛陵到春月庭,幫著收一些日常用物到箱籠,喚仆從擡上馬車。

攙扶曦珠上車後,跟著掀袍上去,與另兩輛馬車裏的父親母親、大哥大嫂,一起送曦珠往楊家去。

既是從楊家發嫁,便要先到楊家住段日子,等到二十六日的大婚吉日,才能嫁至鎮國公府。

一路馬車平緩,過了一個半時辰,才至城北的楊家。

傳承百年的世家,雖比公府府邸小了將近一半,卻也有七進的門。

楊家早收到消息,大早就讓丫鬟等在門外,見到人了,忙迎進門裏。

衛陵一直牽著曦珠的手,到了廳上,見到舅舅楊閏和舅母,才松開手,向長輩作揖喊人。

曦珠垂眸,微緊了手指,也跟著叫人。

楊閏應聲,左右瞧了瞧。

從前玉蓮還在楊家時,他在外念書,極少歸家,早忘了“妹妹”長什麽樣子,也不知這個“外甥女”與“妹妹”是否相像。

他應承下這個送嫁的事,不過是因與公府的姻親,更是因此次衛陵出征,竟如此有能耐,這般的年歲便得這樣的官職,等太子登基,衛陵的仕途不可估量。

如今,他不過順手推舟罷了。一代人有一代人t的路,他得為楊家的子孫著想。

楊閏慣常肅穆的臉,現出笑意來,負手道:“我已讓人收拾出你娘曾經的屋子,過去直接住也是行的。”

前世的楊家,在衛家倒臺後,也跟著落敗。

後來衛虞和洛平的婚宴上,曦珠見到來送禮的楊家後人,但她一個都不認識。

在尚未流放前,她並未與楊家的誰,有所謂的“認親。”

她的身份,怎麽配攀上他們。

這兩個月,曦珠在破空苑看到了許多請帖和禮品,都是那些達官顯貴送給衛陵的。

衛陵懶於辦升遷宴,那些人便將禮直接送了過來。

她心裏再清楚不過,面前的“舅舅”,是因衛家,也因衛陵,才願意認下她這樣的親戚。

她不喜歡楊家,因曾在家鄉津州,見過阿娘時常望著京城的方向。偶爾會說起楊家。

曦珠也微笑地福身道:“多謝舅舅。”

楊夫人看著人,笑道:“許久沒見你,比上回見到長得更好了。”

除了孝期,不再著素白裙衫,改穿桃粉綾緞對襟襖,下著荔色柳葉紋瀾裙。

一張明媚秾麗的臉,上了淡紅脂粉,更是耀如春華。

上回見,是鎮國公回京後辦的宴,當時後宅婦人們閑聊叫人來見,誰想這個孩子後頭竟要嫁給衛陵,進鎮國公府的門了。

這樣的好相貌,難怪會在去歲,被衛陵鬧地滿城風雨。

衛陵握住曦珠的手,朝舅母笑道:“我也許久不見您,您還和之前一樣年輕。”

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,一只腳踩入黃土,哪裏年輕?

楊夫人卻被說地彎眉笑,道:“你小子如今有了出息,也學會打這些腔話了?”

衛陵道:“舅母哪裏的話,我是實話實說。”

打趣幾句,丫鬟奉上茶水糕點。

一眾人落座,衛陵與曦珠坐在一處。

衛遠和董純禮陪同。

衛曠楊毓夫妻兩個,則跟哥哥嫂子談過兩日後,送聘過來的細節,以及大婚的安排。

等到論地差不離,將近晌午,召人傳膳。

大家在一桌吃飯,等吃過,再續茶款聊半個時辰,便要歸去。

衛陵目送爹娘和哥嫂乘車離去,轉去楊家的後院,幫曦珠把大早裝進箱籠裏的衣裳,還有些脂粉物件拿出來歸置。

收拾好,又是半個時辰過去,他把楊家派來伺候的丫鬟和仆婦,都召到一處,詢問過各人情況,就將人遣散了。

再叫青墜和阿墨過來,仔細囑咐他們。

一個在內伺候,一個在外跑事。

在大婚回到公府前的這段日子,定要處處留意。若是楊家丫鬟仆從有閑言碎語,盡管告知他。

等將事都交代妥當,衛陵走進屋。

全然陌生的屋子裏,她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窗前,正用絹帕擦著一只白釉瓷杯。

是她喝水時,喜歡用的那只杯,也帶了過來。

窗外是一樹碧綠的芭蕉肥葉,映托地她身形愈發纖弱。

衛陵走過去,坐在她的身邊,看她細致地擦幹凈杯子。

等那只杯被放在桌上,那張帕也被折疊地四方,放在桌角。

他才伸手抱住了她,將她整個人輕輕攬在懷裏。

低聲道:“曦珠,對不起,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
他知道舅舅對他的態度轉變,從前並非這般,而是將他視作不學無術的紈絝。

更知道她不願意與楊家有聯系。

曦珠環抱住他的腰,靠在他的心口,聽他略微急促的心跳聲,閉上了眼,聲音很輕。

“三表哥,你抱緊我些。”

她沒覺得受什麽委屈,本就不在乎。

她只是想讓他抱一抱她。

天快黑了,他要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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